本文首发于《招标采购管理》2023年第11期。
作者:李诺勤
作者单位:云南能投信息产业开发有限公司
本文对合同条款在项目招标采购及实施两阶段产生的影响进行了分析,总结了在合同条款设置中常见的问题,并从四个方面对优化合同条款设置提出了针对性建议,旨在提高合同条款与实际项目需求的适用匹配程度,有效防范招标采购和项目管理活动中的风险。
一
引言
合同是民事主体之间设立、变更、终止民事法律关系的协议。在企业或组织的具体项目实施与管理中,一份内容全面、条理清晰、措辞准确且符合交易情况和需求的合同,可以较为有效地约束合同各方的行为,最大程度地保障各方的合法权益,使项目按计划顺利推进,同时可以回避或减轻某些可识别的项目风险,并为快速有效地解决争议提供依据。因此,编制符合项目管理需要的合同条款对于保障项目顺利实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
合同条款在项目不同阶段产生的影响
1. 在招标采购阶段产生的影响
在招标采购过程中,由于投标人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为了争取项目中标,投标人会积极响应招标人在招标文件中提出的商务要求和技术要求,尽量避免或减少出现不响应或负偏离的情况,而一旦完成招标采购活动,随着中标人的确定、合同的签署和项目的实施,招标人的议价和谈判优势将越来越弱。在整个项目实施过程中,招标人的议价和谈判优势在招标采购阶段最为明显,且市场竞争越激烈,其优势越大。因此,合同草案作为招采文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条款设置方面可针对招标人有利的支付节点、支付方式、管理要求、考核细则等内容作出明确要求,从而为在正式签署的合同条款中保留对招标人有利的条件奠定基础。
此外,招标采购阶段合同草案中条款的设置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体现出招标人对项目实施的重点关注内容和要求,投标人可以结合招标文件中的技术需求、评标办法、合同条款等内容,对项目实施进行整体评估并确定投标策略。合同条款中有关付款节点与方式、进度及质量要求、违约与赔偿责任等内容直接关系投标人对项目情况的理解和评估,进而影响其投标报价、组织实施方案等关键因素。因此,内容完整、要求明确、与项目实际情况相符、可实施性强的合同条款,可以为投标人编制高质量的投标方案提供条件,进而为招标采购活动选择最适合的供应商提供保障。
2. 在项目实施阶段产生的影响
在项目具体实施过程中,标的验收与交付、款项支付、违约索赔等各项活动紧密围绕合同约定进行,因合同条款设置不合理,例如发生内容的遗漏、文字表述存在歧义、条款设置与实际不符导致合同无法履行等问题,将会在项目具体实施过程中显现或放大,造成项目实施无标准、无法分清责任界面等问题,进而产生合同争议,阻碍项目顺利实施。
同时,合同条款设置的质量高低,乃至合同文本的格式与规范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一个企业或组织的项目管理水平以及对该项目的重视程度。面对一份条款设置漏洞百出以及文本字体、格式混乱的合同,合同各方很难做到项目实施按部就班、过程管理井井有条、成果交付优质高效。因此,一份条款清晰、行文严谨、格式规范的合同,往往能提高合同各方对项目按计划规范实施的重视程度,从而为优质高效的项目管理创造良好开端。
三
合同条款设置中常见的问题
1. 缺少与项目相适应的合同模板
在工程建设项目中,国家相关部门针对施工、总承包、监理、造价等主要工作发布了较为完善的标准合同范本,标准合同范本本身已涵盖项目实施过程中的大部分内容,可以规避项目实施过程中的大部分风险。但是具有标准合同范本的项目类型是有限的,很多项目类型缺乏标准合同范本,通常只能依靠合同各方自行起草。自行起草的合同受起草人员专业性、参照的历史合同局限性等原因影响,容易出现选择参照的合同模板与项目合同类型不符、合同条款整体结构不完整、合同语言表述不清晰或存在歧义等问题,从而增加合同履约的风险。
2. 商务条款与技术条款混杂
部分合同起草人员会将具有项目特殊性、技术性要求的技术条款与合同金额、支付条件等商务条款共同写入合同正文中,这种合同需要商务人员与技术人员共同协作起草,且往往存在合同内容冗长、商务或技术要求散落在合同不同地方、合同模板复用性不强等缺点,容易造成合同重点不明确、查阅不便等问题。
3. 单一条款内包含过多内容
合同起草人员出于追求严谨、对重要内容进行强调等原因,在部分合同条款设置时往往在一条合同条款内加入许多内容。例如某合同中支付条款如下:
第一次支付:乙方根据合同约定,于×月×日前完成设备到货,并向甲方提交书面验收申请及到货设备清单、产品合格证等资料后5个工作日甲方组织到货验收。到货验收合格,乙方向甲方提供合同总金额70%、税率为13%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后5个工作日内,甲方以银行转账方式向乙方支付合同总金额的70%,即¥××××.××(大写:人民币××××元整)。每逾期到货1天,乙方须承担1000.00元的违约金,如发生相关违约处罚,具体金额在本次支付中扣除。
可以看出,上述支付条款中至少包含了进度要求、验收节点、验收资料要求、验收组织、发票类型及税率、支付比例、支付时限、支付方式、违约责任共9项内容,造成该条款过于冗长。同时,进度、验收、违约等内容有可能在合同其他条款中再次出现,条款的法律效力不会因为多次强调而加强,反而增加了条款约定前后不一致的风险。
4. 条款可实施性较差
在合同条款的设置中,一些条款因其约定不符合法律法规的要求,导致条款约定的内容无法实施或在产生纠纷时无法得到法律支持。例如合同中约定过分高于违约造成损失的违约金或极具惩罚性的违约金条款,当发生违约并诉至人民法院时,人民法院会坚持以补偿性为主、以惩罚性为辅的违约金性质,合理调整裁量幅度,防止以意思自治为由而完全放任合同当事人约定过高的违约金,从而导致合同条款可实施性降低。又如合同条款中对于争议的解决方式约定为“可以选择仲裁或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时,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仲裁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的规定,该条款中关于仲裁的约定为无效约定,降低了合同条款的可实施性。
此外,合同条款未明确量化、列举、说明具体要求,容易导致争议的出现。例如某合同条款中关于验收合格标准的约定为“乙方提交的服务成果满足甲方要求,视为验收合格”,且其余合同条款中也未对“满足甲方要求”的标准予以明确,从而可能导致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合同当事人对此验收合格标准产生争议。
四
合同条款设置优化建议
1. 重视合同模板的编制与使用
企业或组织应根据自身交易、管理、业务、法律等因素及需求,结合企业管理水平、风险偏好等情况,在除国家相关部门已发布的标准合同范本外,编制和使用符合企业或组织情况的标准化合同模板。合同模板的使用,能够有效提高合同文本质量,降低企业法律风险;有利于促进经验交流,充分实现资源共享;有利于提高合同审查工作效率;有利于提高合同管理标准化水平。
合同模板的编制并非易事。想要起草一套符合企业、组织或项目需要的高质量合同模板,需要起草者具备包含招标采购、法律、项目管理等领域完善的知识结构体系,甚至需要具备深厚的文学功底,以使合同条款行文精炼、措辞准确。同时,还要求起草者对合同所对应的项目实际情况有充分的了解和准确的预判。因此,合同模板的起草在企业或组织内部,并不是一个人或单一部门就能够较好完成,而是应由涉及合同履行和管理的各部门集思广益、结合实际需求与情况共同编制与完善。
在编制合同模板时,首先,应从宏观层面考虑企业或组织涉及的交易结构,即通过合同体现出来的、各方主要权利义务安排的整体架构,从宏观角度和法律角度对合同及其所对应的交易模式进行大致安排,主要包括对合同模板主体、标的、交易程序与模式等的交易结构设置,与合同模板相对应的合同类型的辨析与选择,以及对权利义务的分割、组合等交易结构的设计。其次,应从中观层面考虑使用什么形式的合同模板或文本,根据不同合同形式在什么情况下使用,有什么特殊法律效力或效果,有针对性地进行合同模板的起草。最后,从微观的合同条款层面考虑设置哪些条款,条款结构如何排列,条款中有什么注意事项,并从合同语言层面斟酌标点、用词、句式句法、逻辑关系等。
编制新合同模板时,应充分借鉴成熟的合同模板,包括国家已发布的标准合同范本、企业或组织已在使用的合同模板,同时可以参考其他企业、组织或项目的具体合同,例如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在其官网中建立了合同示范文本库,收录了100份部委合同示范文本和445份地方合同示范文本;通过中国政府采购网“政府采购合同公告”板块,可以查询到330余万份针对具体事宜或项目的政府采购合同,以上合同模板或文本在一定程度上可起到借鉴参考作用。
此外,应注重建立项目管理或合同管理知识库,将项目执行及合同履约过程中的问题纳入知识库管理,通过补充、优化、调整合同条款的设置,减少已发现问题在后续项目中发生的概率,形成对合同模板的不断完善和持续改进。
2. 商务条款与技术条款分离
在编制合同模板时,应细致梳理并识别具有项目特殊性、技术性要求的内容,如技术参数、验收节点与标准、资料清单、实施服务要求等。一方面,统一将此部分内容纳入采购技术需求文件的编制范围,加强对项目范围及管理、实施需求的梳理,提高项目技术文件的编制质量。另一方面,在与中标人签订合同时,可将采购技术需求文件作为基础,结合中标人投标文件中的偏离和承诺进行细化调整,形成最终的项目技术要求,作为合同附件附于商务条款之后;正文中涉及具体项目特殊性、技术性要求时,可统一描述为“详见合同附件”,避免在合同正文中出现过于繁复的特殊性、技术性描述与要求。
商务条款与技术条款的分离,不但解决了合同内容冗长、合同重点不明确、不便查阅等问题,而且增强了合同模板的复用性,便于更好开展合同管理。
3. 设置可选择的规范合同条款
部分合同模板类似于做“问答题”,仅提供了框架性条目或标题,合同条款须由具体合同起草者自行编制。受限于合同起草者对项目了解情况及自身素质等因素,此类合同模板在使用过程中非常容易出现合同条款语言口语化明显、语句不通顺、条理性不强、表述存在歧义等问题。因此,在合同模板中设置合同条款时,不妨考虑将“问答题”调整为“选择题”或“填空题”,将项目中常见的情形设置为不同的选项,提供针对同一事项的多个规范合同条款。例如针对项目验收方式,具体条款可设置为:
验收方式,按以下第【 】种类型履行:
【1】一次性验收
合同服务期结束后 个工作日内,乙方以书面形式向甲方提出验收申请,并由甲方组织进行验收,达到“附件:服务技术要求”中验收合格标准的,则视为验收合格。
【2】按服务周期/阶段验收
每一个服务周期/阶段结束后 个工作日内,乙方以书面形式向甲方提出周期/阶段验收申请,并由甲方组织进行验收,达到“附件:服务技术要求”中该周期/阶段验收合格标准的,则视为该周期/阶段验收合格。
【3】其他: 。
在合同模板的具体使用中,合同起草者仅需根据项目实际情况,选择适用的选项条款并简单补充即可。如果出现超出所提供的选项条款约定的情况,合同起草者也可以参照已有选项条款的行文方式,较为容易地拟定出规范性较好的合同条款。
此外,假设合同全文中设置可选条款的数量为5处,每处2项可选条款,则会出现32(2的5次方)种条款组合方式;如设置可选条款的数量为10处,每处2项可选条款,则会出现1024(2的10次方)种条款组合方式。条款的组合方式随设置可选条款的数量以及每个条款的选项数量而呈指数级增长,其中总有一个组合与项目实际情况与需求最为匹配。此类可选择条款的设置,将极大地增加合同模板与实际项目需求的适用匹配程度。
4. 重视合同的法律审查
很多合同当事人认为只要签订了合同便对双方都具有约束力,有了绝对的法律保障。事实并非如此,合同有可能因为违反了法律、行政法规效力性强制性规定而无效,也可能因为一些重要条款未约定或约定不明等情况导致对己不利的法律后果。合同的法律审查是按照法律法规以及当事人的约定对合同的内容、格式进行审核,包括审查合同结构是否完整或者缺失哪些内容、合同如何成立或者是否成立、如何生效或者是否生效、有无效力待定或者无效的情形、合同权利义务如何终止或者是否终止、合同约定或者条款会产生什么样的法律后果和法律关系等。因此,签订合同时,应充分认识到合同的重要性和可能存在的风险,重视合同的法律审查,防范法律风险。
五
结语
合同作为贯穿大部分项目生命周期的重要文件,在项目实施过程中起着关键性作用。一份内容全面、条理清晰、措辞准确且符合项目实际情况和项目管理需求的合同,能够为良好的项目管理奠定坚实的基础;健全的合同体系建设、规范的合同管理和审查机制,可以为项目管理提供有力支持,提升企业或组织经营、项目管理水平,有效防范招标采购、项目管理活动中的风险,进而为企业或组织持续、健康、稳定发展提供重要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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